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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是没有996，但抱歉我们是8-10-5甚至8-11-5。你问有没有加班费？对不起没有！”
网上戏谑甲骨文是北京最大的一个养老院，没想到却是程序员的黑砖窑。甲骨文从云端坠落，而裹挟其中的个体面对历史进程，又该何去何从？
文｜金融八卦女作者：铁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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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模特是吃青春饭的，有人说空姐是吃青春饭的。
在甲骨文工作了15年的大吴掐了烟狠狠地对铁马说：“程序员才是吃青春饭的。”
大吴，三十七岁，属于“新北京人”，刚拿到户口没几年，在甲骨文勤勤恳恳工作了将近15年，就在大前天（5月7日）上午，大吴收到公司通知：“你被辞退了。”
大吴看了看赔偿计划，想到了自己的房贷车贷、老爹的病、老婆嚷嚷着家里要买个车位和自己37岁“高龄”的就业前景，选择了和同事去拉横幅抗议。
1.
/ 裁员赔100万？ /
甲骨文的辞退福利看似很优厚，赔偿N+6，年假也折现。
有人说，这群人至少月薪三四万，15年老员工赔下来不得100万？甲骨文还是出了名的年假多，啧啧赚翻了啊，我要是拿到这笔钱先在燕郊付个首付再出去玩一圈回来再找工作。
前天中午饭点，铁马来到了中关村(000931)软件园的甲骨文大厦。
本来想从甲骨文官方渠道获取一些关于此次裁员的消息，但是对方拒绝回答。
所以铁马只能在附近那群抽烟仰望天空45度忧伤的程序员里问问究竟了。
亮明身份后，大家立马围了上来给我复原了真实的“甲骨文挥刀”。
首先就是：刀起刀落，来得突然。
6号晚上，所有人接到一封邮件，通知第二天早上要开全体会议。
7号早上9点，大家坐在自己的工位前参加网络会议，听到了中国地区HR的负责人以“近乎追悼会”的口吻宣布裁员一事。
紧接着，下午就是和HR一对一的谈补偿条件，22号前签字走人N+6，22号后走人N+1。
另外大家普遍反映，本次裁员事件之前没有任何风声，有些司龄比较久、消息灵通的老程序员大概在4月29号左右知道的消息（当时还不相信，因为中国区的业务其实并不亏损，相反还贡献不少利润）。
其次就是大家对于补偿的质疑，有人说：“给我二十万，我立马走。”
离职的补偿并没有传闻中的100万，甚至连互联网公司普遍能拿到的20万都很难达到。
所谓的N+6，工资选取基数是北京地区社会平均工资的三倍（8467*3约为2.5万元）与员工本身工资取孰低者。
而甲骨文的工资是目前行业中的中下流，许多程序员表示，他们985硕士毕业后base工资只有1w-1.3w（BAT在1.5w-1.8w间不等），并且近些年来甲骨文基本不涨工资（据说太慢，其中有很多人工资3年涨一次，一次上浮几百到一千元）。
另外铁马也咨询了多位各公司的程序员，印证了目前甲骨文的工资水平仅为其他国内互联网新贵的50%-70%一说。
受访者还提到了一个他们开会的细节，某部门裁员动员会上HR问大家都能拿到一万五吧？
结果台下大部分人表示拿不到。
如果按这样算，一个5年程序员在甲骨文月薪为1.5万。则赔偿为（5+6）*1.5即13.5万元。
但如果是新入职一年的话，也能拿到手将近10万元，就是所谓的越老越吃亏。
对比一下，铁马认识一位上海某互联网公司司龄3年的测试，今年刚被裁员，到手的赔偿为22.8万。
如果是十年资历的程序员，月薪4万，被裁员的赔偿也不过2.5*16=40万。
但工作十五年的大吴首先就戏谑地笑了，他说：“首先我并没有月薪4万，另外公司也不可能给这么多”。
大部分受访者纷纷表示：“能给20万离开当场走人，根本不带墨迹。”
但现在，大吴的部门内基本没有人签字同意离职。
2.
/ 为什么选这个关口？ /
昨晚，有一位甲骨文M序列的director小高管向铁马透露了甲骨文挥刀的更多内情。
“大O”（即甲骨文）用N+6造的一手好舆论，说是利润所限、战略调整。但我们的OCI、CLOUD部门每年给总部贡献不少利润。
我们这次的裁员，我现在得到的消息是不管你什么职位，封顶30万，但我个人估计拿到15万以下的人会占多数，而这些人里还有很多应该是工作了5年以上准备留北京或者已经有车贷房贷的老员工。
然后这位小高管近乎咆哮地对铁马说：
试问这里哪个兄弟姐妹加班少了？
我们是没有996，但抱歉我们是8-10-5甚至8-11-5（因为要配合美国总部的时间），有的人经常夜里两三点还在和美国部门开会，睡俩小时早上四五点爬起来继续开会。
你问有没有加班费？对不起没有！
还有关于养老公司的说法更是无稽之谈，我们是有点福利，现磨咖啡、不断供的果汁和小饼干，这点我承认确实不错，但是除了这以外可能也就没什么比其他公司更好的了。
▲甲骨文公司办公楼内景
小高管还表示甲骨文年假多是不错，应届生第一年就有16天年假+22天病假，但是据他所知很少有人休满，一年能休个10天左右都谢天谢地。
另外小高管还透露了另外一个令大家难以接受的问题：
几年前公司给我们了点员工rsu（限制性股票）作为福利，6月就能行权发钱了。有的人少则几万，多则十几万。
但是！大O让我们月底就走人！
另外小高管嘱咐铁马，不要替甲骨文“洗地”：
网络上那些说我们养老、拿了大礼包的人我只想祝你们在年过35上有老下有小还房贷车贷的时候收到一份这样的大礼包。
3.
/ 来替甲骨文的程序员算笔帐 /
我们以接受采访的司龄15年的程序员大吴为例，来算算这笔补偿账。
大吴今年37岁，他说家里房贷每个月2.2万左右，还要15年才能还完，车贷每个月九千左右，还差不到一年就还完。
两个孩子每个月的正常开销在8千-1万元左右，家里四口人一个月的日常开销在五千元左右。这不算买大件，另外还有父亲的病每个月还得支援个四五千。
按上述的开销计，他们家一个月需要支出5万元左右（大家不要惊讶，这个开销可能是北京许多有车有房二孩家庭的真实写照）。
大吴的妻子是个财务经理，每个月收入为1.5万元左右。
大吴直言之前的存款都买房了，背上房贷以后再没存过什么钱。
所以如果大吴被裁，可以拿到小高管所说30万元的顶格赔偿金，如果不算妻子的收入，30万元其实勉强只够他的家庭再维持半年。
但是对于大吴来说，他已经37岁了，找工作已经过了黄金年龄。
大吴略带心酸的说：
如果自降身价找工作明天我就能找到，但是我每个月房贷就要还两万，另外两个孩子每个月的开销也省不下来，月薪两万以下的工作你们看着是挺高的，但我是真的养不起家。
那些说我从北京搬走就好了这种风凉话的，这么多年的人脉资源都在这里，孩子也好不容易能在北京上学了，说搬就搬我也真做不到。
我问大吴以后怎么办，大吴说先看看公司的补偿能不能多要一点，然后找工作看哪个创业小公司需要CTO吧，如果实在不行，就得把小女儿送回老家上幼儿园，把大儿子的课外班减几门了。
4.
/ 甲骨文跌下云端 /
有人肯定好奇，为啥像大吴一样的老程序员不跳槽，能在一家公司干15年。
因为过去的几十年里，凭借在数据库上近乎垄断的表现，甲骨文成为了仅次于微软的全球第二大软件公司，为很多著名的全球性公司提供数据库管理服务，日子过得相当滋润。
其实在十五六年前BAT还没兴起的时候，甲骨文的工资确实是其他公司的两倍左右，很多人还抢着进，大V来总也这样说：
▲八妹现场采访
大吴说，他们毕业那会儿能进甲骨文就像80年代毕业能进国企一样“扬眉吐气”，在甲骨文干得挺好，也就没想过再换地方，房子也买在海淀了。
但是云时代到来以后甲骨文不仅没有上车，甚至还站到了新技术的对立面上。
甲骨文 CEO 拉里?埃里森不仅去年表示：
还曾公开表示过：
我完全搞不懂那帮家伙在说些什么，简直就是一派胡扯。云计算到底是指什么？省省这种愚蠢的概念吧。
例如阿里曾经是甲骨文在亚太地区最大的客户。
但是2008年，王坚从微软亚洲技术研究院空降阿里担任首席架构师后提出的第一项改革就是“去IOE”战略。
即去掉IBM的小型机、Oracle数据库、EMC存储设备。
2012年，淘宝向IOE动刀；2013年，甲骨文被清除出淘宝核心系统；
直到现在，据说有许多公司都“抛弃甲骨文，转投国内的“XX云”。
过去十年，企业上云的意愿从3%上升到84%。从大环境来看，上云是不可逆的趋势。
而此时的甲骨文却跌下了云端。
一位资深程序员对铁马说：
“到现在为止，Oracle数据库还是一个基于物理机的产品。Oracle原本的模式利润太高，他们看不到要投入做云的必要性。
现在他看到了，也来不及了，云不是一个数据库就能解决的。
另外，按照这种公司的调性，中国区承担的也是一些研发的外围开发工作或者一些本地化工作。
现在在北京设厂的其他成本越来越高，现在迁到一些东南亚国家可能会削减许多成本。
所以像亚马逊、甲骨文等外企逐渐的外迁其实在我们看来也是再正常不过的决定。”
程序员大吴也透露，他们整个组的架构，目前在印度已经在同时招聘了。
5.
/ 后记 /
采访到最后，中年程序员大吴和同事们让铁马帮他们在这块甲骨文的牌子前拍了几张合影，说是要给“甲骨文青春”划上一个句号。
铁马又想起那个老段子：
不要大声责骂年轻人，他们会立刻辞职的，但是你可以往死里骂那些中年人，尤其是有房有车有娃的那些。
对于人到中年有房贷有车贷的程序员来说，加班拼不过年轻人，又没有那么多主管和CTO的坑，所以真的走出舒适区，也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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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止日期：2019年5月11日 1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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