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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丨彭彬 田牧 杨芳 张军
11月26日，来自中国深圳的科学家贺建奎在第二届国际人类基因组编辑峰会召开前一天宣布，一对名为露露和娜娜的基因编辑婴儿于11月在中国健康诞生。这对双胞胎的一个基因经过修改，使她们出生后即能天然抵抗艾滋病。这是世界首例免疫艾滋病的基因编辑婴儿，也意味着中国在基因编辑技术用于疾病预防领域实现历史性突破。
一石激起千层浪，贺建奎这一宣告很快引起了社各界热议，有人称他为“基因编辑婴儿”之父，比作特斯拉创始人埃隆·马斯克，但更多的是反对的声音，认为这是人类的灾难。
11月27日，启阳路4号前往贺建奎旗下最主要的公司深圳市瀚海基因生物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简称：瀚海基因）探访发现，公司办公人员较少。对于“基因编辑婴儿”项目，瀚海基因联合创始人、总经理颜钦表示，此前从未听贺建奎说起基因编辑婴儿事项，其本人也是于昨日才第一次从新闻上看到该消息。颜钦称，该项目由贺建奎私人团队开展，与瀚海基因无关。
值得一提的是，瀚海基因和贺建奎任职学校南方科技大学关系密切。在公司门口，还放着“第三代基因测序生产线试投产启动仪式”的海报，主办方是南方科技大学。贺建奎旗下另一家公司也有南方科技大学资本的身影。
启阳路4号来到南方科技大学发现，位于第一科研楼的一间实验室，虽然门口还挂着贺建奎实验室的牌子，但据实验室里的工作人员说，贺建奎已经不在这个实验室，东西都已搬走。现在实验室为南科大生物系另一位教授所用。
“他也从来没有跟我们讨论过这方面（基因编辑婴儿）的事情。” 贺建奎同事、南方科技大学生物系副教授魏志毅告诉启阳路4号，“胆子太大。”
处于风波中的深圳和美妇儿科医院（以下简称：深圳和美）则电话回复启阳路4号表示，情况还在进一步的调查当中，稍后医院总经理会在院内举行记者招待会，就此事目前调查进展和相关情况做通报。
贺建奎旗下公司与南方科技大学关系密切
贺建奎旗下瀚海基因生物科技有限公司
11月27日上午，在贺建奎旗下最主要的公司深圳市瀚海基因生物科技有限公司现场发现，公司办公人员较少。公司工作人员称，贺建奎平常来得较少，他们也是从新闻上看到贺建奎在香港出席第二届国际人类基因组编辑峰会。
瀚海公司内办公人员较少
在瀚海基因办公室内还摆放着多个贺建奎及公司的奖项和证书，其中一个为贺建奎同志入选第十三批国家创业人才“千人计划”的证书，此外还有企业获得的“高新技术企业证书”。
瀚海基因办公室内还摆放着贺建奎及公司的奖项和证书。
天眼查消息显示，贺建奎是7家公司的股东、6家公司的法定代表人。6家贺建奎担任法定代表人的公司分别为深圳市瀚海基因生物科技有限公司、深圳市瀚海创业投资管理合伙企业（有限合伙）、深圳因合生物科技有限公司、珠海瀚海创梦科技管理合伙企业（有限合伙）、珠海南柒君道科技合伙企业（有限合伙）和深圳因合医学检验实验室。
瀚海基因公司展厅
其中最为知名的为深圳市瀚海基因生物科技有限公司，贺建奎持有深圳市瀚海基因生物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浩瀚基因）27.42%的持股，该公司注册资本为370.186万元人民币。该公司曾对外宣布研究出世界上最为精准的基因测序仪。
今年4月，瀚海基因获得了2.18亿元A轮融资，由同晟资本领投，希夷资产等五家机构参与跟投。贺建奎直接持有该公司27.42%的股份，另外还通过珠海瀚海创梦科技管理合伙企业（有限合伙）间接获得了5.83%的股份，总持股份额为33.25%。
公司门口关于第三代基因测序生产线试投产启动仪式的海报，主办方是南方科技大学
在该公司门口，竖立着显眼的第三代基因测序生产线试投产启动仪式海报，主办方是南方科技大学和罗湖区人民政府，承办单位为瀚海基因。
工作人员称，目前启动仪式因为台风关系，顺延，具体开始时间未知。不过，目前已经进行了试生产，但因为没有取得相关证件，还未对外销售。公司称，公司生产的设备和华大基因不同，操作门槛更低。不过，工作人员称，贺建奎本人没有在公司做过实验。
资料显示，贺建奎为南方科技大学生物系副教授，他开创了基因编辑的先河。南方科技大学官网显示，贺建奎2006年获得中国科学技术大学近代物理学学士学位，2010年获得美国莱斯大学生物物理学博士学位；2011-2012在美国斯坦福大学担任博士后。
第三代基因测序生产线试投产启动仪式现场
贺建奎和任职学校南方科技大学关系匪浅，除了瀚海基因和南方科技大学往来密切，旗下另一家公司也有南方科技大学资本的身影。
贺建奎参与的注册资本最高的公司，是深圳市南科生命科技有限公司，注册资本达到6666.66万元。贺建奎是第一大股东，持股比例45.5%，贺建奎担任董事。另外两大股东分别是深圳市高新技术产业园服务中心，持股30%，深圳市南科大资产经营管理有限公司，持股比例24.5%。
南科大资产经营管理有限公司系南方科技大学旗下的全资子公司。
2018年5月，贺建奎曾在接受多家媒体采访时表示，他在南科大的状态是“停薪留职”，正在专心做自己的企业。与南方科技大学声明的3年离职期不同，他声称自己的停薪留职期限为两年。
他创业的第一个阶段，学校允许他每5天有一天在外面处理公司事务。后来有外面资金进入，“因为我们这个公司做得有影响力了、做大了，校长特殊批准，允许我停薪留职两年，专心把企业做好、做上市，然后再回来。”贺建奎此前接受中国青年报采访时说。
关于企业收益分配问题，他还解释，南方科大有明确规定，老师创办企业，学校占老师名下股权的10%到30%。他说，学校入股公司，在知识产权方面、公司核心技术持续提升方面会给企业带来帮助。
启阳路4号此前多次联系贺建奎，电话并未接通。其邮件回复正参加香港的“第二届人类基因组编辑国际峰会”。而在该活动现场，截止发稿，并未发现贺建奎的身影。活动筹委会主席对媒体表示，大会安排了贺建奎明天的演讲，估计会如期赴约。
贺建奎的优酷账号“贺建奎实验室”于11月26日更新了多个视频，由贺建奎本人出镜讲述两个婴儿露露和娜娜的情况，并就为何选择HIV、伦理问题等作出解释。其谈到敲除CCR5基因后对两个婴儿安全问题时表示，除了防止HIV感染的基因外，没有改变其他基因。她们和其他孩子一样安全和健康。
贺建奎称，把孩子叫做“定制宝宝”是错误的，这对有遗传疾病的父母来说是一种诋毁，这在试图制造恐惧和厌恶的情绪，孩子并非被设计，而这也不是父母的意愿，这些父母携带着致命的遗传疾病，而这通常是两万个基因中的一个微小错误导致的，如果我们有能力帮助这些父母去保护他们的孩子，我们就不能见死不救。
贺建奎称，历史将会证明伦理站在我们这一边，“请您在听到指责声音的时候不要忘记，还有许多沉默的家庭，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孩子饱受遗传疾病的痛苦。”
此前，卷入其中深圳和美妇儿科医院则表示自己“背锅”了，情况还在进一步的调查当中，稍后医院总经理会在院内举行记者招待会，就此事目前调查进展和相关情况做通报。
瀚海基因联合创始人：从未听过此事
对于“基因编辑婴儿”，瀚海基因联合创始人、总经理颜钦表示，此前从未听贺建奎说起基因编辑婴儿事项，其本人也是于昨日才第一次从新闻上看到该消息。颜钦称，该项目由贺建奎私人团队开展，与瀚海基因无关。
瀚海基因另一工作人员也称，贺建奎目前已经不在公司，对于离开的时间问题，对方称目前不清楚。工作人员称，编辑基因婴儿研究属于贺建奎私人项目，和公司没有关系，对于该项目的研究是否涉及到公司的财务和场所问题时，对方没有予以回应。
据颜钦介绍，贺建奎一周平均到公司三次左右，平常负责公司的战略制定，日常的研发管理，都是由其负责。“贺建奎平时基本不进公司的实验室。“颜钦表示。
此前，网传贺建奎基因测序故事讲不下去，因此才开始做基因编辑。对此，颜钦回应称，公司获得资本看好，已经进行了四轮融资，总融资突破2亿元。公司研发的第三代基因测序仪，已经进行了小规模试产。
不过，目前公司生产的基因测序仪尚未获得相关部门批文。对此，颜钦表示，凡事都有过程，公司一直在向前推进，一切都是合法合规。
颜钦的基因测序仪，相当于一个平台，主要应用于唐氏综合征筛查、遗传学筛查、肿瘤指导等，客户根据自身的需求，使用该仪器。
据之前的报道，“基因编辑婴儿“临床试验已经被深圳一家名为“和美妇儿科医院”的伦理委员会审查通过。瀚海基因是否与和美妇儿科医院开始合作？
对此，颜钦表示，公司曾在贺建奎的牵线下，于2015年与和美妇儿科医院签订框架协议，开展唐氏综合征的临床研究工作，不过最终未开展实际合作。
“贺总是比较想做事情的，平常人也比较温和，公司发展到今天，也不容易。“颜钦表示。
南方科技大学教授：胆子太大
11月27日上午，启阳路4号来到南方科技大学。位于第一科研楼的一间实验室，虽然门口还挂着贺建奎实验室的牌子，但据实验室里的工作人员说，贺建奎已经不在这个实验室，东西都已搬走。现在实验室为南科大生物系另一位教授所用。
贺建奎位于南方科技大学的原实验室，目前已为其它教授所用
问到贺建奎主持的基因编辑婴儿事件，该实验室工作人员表示“不知道”。
启阳路4号来到同一楼层的贺建奎办公室，屋门紧锁，门上贴着“100美元改变世界”的基因应用领域。临近其办公室的南科大生物系老师告诉启阳路4号，停薪留职后，就没在办公室见到过贺建奎。
“他也从来没有跟我们讨论过这方面（基因编辑婴儿）的事情。” 贺建奎同事、南方科技大学生物系副教授魏志毅告诉启阳路4号。
问到贺建奎基因编辑婴儿事件是否会对南科大生物系产生影响，魏志毅说，“我心里也很苦啊，我当然希望不要有影响。”
“我们也都是突然知道有这事，我们昨天中午过来的时候，也全部都在讨论这事，怎么会有，胆子太大。”魏志毅说。
魏志毅告诉启阳路4号，在基因编辑实验的同时，贺建奎还在做一个蛋白质测序仪的项目。由于贺建奎并非研究蛋白质方面的专家，便多次向专注此领域研究的魏志毅咨询。
与基因编辑技术较为成熟不同，魏志毅告诉启阳路4号，蛋白质测序仪如果真的做出来，绝对是一项重要的技术突破。相比于双螺旋结构的DNA测序，蛋白质测序的复杂程度更高，目前已经成熟应用的蛋白质质谱检测，是间接分析。而贺建奎设想中的蛋白质测序仪，是直接检测。
“他如果能做出来的话，他一定是震惊（世界）。”魏志毅说。
办公室门口张贴着贺建奎的宣传图片
为此，贺建奎在早前就已开始招募科研人员对此进行研究。当时的部分研究还在南科大校内的实验室进行，而如今已经停薪留职专注于基因领域的贺建奎，是否还在做此项研究，魏志毅并不清楚。
魏志毅推测，贺建奎之所以要攻克并不擅长的蛋白质领域技术难题，可能跟其在基因测序仪方面取得的成就有关。“我的想法是，他想借用这个（第三代基因测序仪的）方法，把它用到测蛋白上。”
2017年7月31日，贺建奎发布了“第三代基因测序仪”。这被其称为是全球准确率最高，且唯一用于临床应用的第三代基因测序仪，其技术水平已达到“亚洲第一，世界领先”。
也正因此，贺建奎想把基因测序仪的技术成果复制到蛋白质测序上来。
但魏志毅告诉启阳路4号，对于贺建奎所宣称的第三代基因测序仪的技术水平“在学界还有争论”。
“对外的话，公司嘛，肯定要说产品好。”魏志毅说。
有媒体将贺建奎比作特斯拉创始人埃隆·马斯克，后者有着“天才、疯狂”的标签。
“也可以这么说，但也很难定义他就是一定很疯狂。”魏志毅说，“就是像（蛋白质测序仪）这样的概念，别人一般是很难说我会想到或者说我要花大时间力气去做的，但是他想到而且他确实去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