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D
凤凰网财经启阳路4号出品 文|田牧 实习生 张军编|彭彬
不就百度搜了家医院，启阳君咋就不育了呢？
“没有精子……现在就是不育，你就要不上孩子，这个指标。”10月25日，北京曙光医院的杨主任拿着检测报告，非常笃定地告诉启阳君。
哎呀，苍天啊，大地啊，耶稣，玉皇大帝、佛祖，圣母玛利亚，启阳君今年才26岁，除了喜欢在路上偷瞟漂亮的小姐姐，也没干过啥伤天害理的事情，为啥这种事儿就发生在我身上了？
等等，事情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前两天启阳君曝光了《百度难舍莆田|小伙手术台被要求加钱谁将是下一个魏则西？》。这次是通过百度推荐的男科医院，花了600多大洋，专门体验莆田系医院的神奇功效。
但看着眼前认真的杨主任，说得实在煞有其事，启阳君还是有些害怕，刚刚找了如花似玉的女朋友，万一真不孕，咱老启家可就启阳君这根独苗啊……
杨主任推荐启阳君做手术，不放心的启阳君赶紧找了家正规三甲医院，好在诊断一切正常。不过，很多人就不像启阳君这么幸运了，许多人轻微炎症被说成不孕不育，手术台上被要求加钱，甚至留下了心里阴影。
01
10月24日，在曝光了百度推荐的莆田系医院，将患者轻微炎症说成病毒侵入，手术做到一半加钱的行为后。启阳君觉得绝知此事要躬行，有必要亲自体验下。
为了给分布在北京的多家莆田系男科医院有一个公平展示自己的机会，同时也维护本报告另一个配角“百度”所应享有的程序正义，启阳君决定不杀熟，没有直接去此前曝光的北京长虹医院，而是10月25日用电脑以“包皮手术”为在百度进行搜索。
启阳君此前曝光的北京长虹医院居然消失了，难道百度技术干涉了？可惜的是，启阳君向百度小姐姐核实，小姐姐说去核实下，然后就再也没有踪影了。
等~等~等~等~~~
本次体验的主角隆重登场，它就是，排在百度搜索结果第一位的——北京曙光医院！（此处应有掌声）
北京曙光医院排在第一位
接着，点进北京曙光医院的官方网页，在主动跳出的弹窗点击“立即咨询”后，一位自称姓姚的客服开始和启阳君对话。说了启阳君想要做个包皮手术后，客服告知有600元、1000元不等的多种包皮手术方案。
经过一番对话后，启阳君添加了客服的QQ，并告知客服一会儿就出发去医院。
此过程中，客服十分细心热情，询问了启阳君所在的位置后，发来了详细的乘车路线。
吃过饭，启阳君和同事坐地铁从望京启阳路4号出发，到达距西单地铁站200米的北京曙光医院。
启阳君走进北京曙光医院
一栋很有年代感的欧式建筑，旁边紧挨着西长安街派出所，让启阳君和同事略显紧张的心安稳下来。如果身份暴露，有警察叔叔保护。
进到一楼，在前台填好个人信息，交了20元“医事服务费”后，就被一位身着粉色制服的护士带上二楼。
北京曙光医院简介
没等多久，启阳君被护士带到8号诊室就诊，同事则留在候诊区休息。
8号诊室的主治医生是“杨主任”。据杨主任自己跟启阳君说，他除了在北京曙光医院看病外，还在三甲医院上班。
知道启阳君要做包皮手术后，杨主任带启阳君到检查室查看下体，并说龟头处长有的几个小点“是感染引起的”，“有炎症”。
回到诊室，杨主任开了单子，让启阳君去做抽血、彩超两项检查，总计花费454 元。此后加上其他检查费用，启阳君合计花费600多元。
启阳君的缴费单
而这段时间坐在候诊室的同事，却与护士们展开了一场监控与反监控的戏份。
在候诊区，接受了“搜集一切有价值信息”任务的同事，在成功拍了一张挂在墙上的医院介绍图后，还没拍第二张，就被从透明玻璃外进来的护士喝止，并要求删除已拍照片，称是医院规定。
无奈，同事做了一套操作手势表明删除照片后，站在面前的护士方才离开。
此后，与同在候诊室其他患者攀谈的同事，得到了护士的“亲切”关注。以上厕所之名，探头看洗手间旁边办公室的同事，也被站在不远处的护士立刻制止，并要求回到候诊区。
而在候诊区墙上正中间挂着的电视上，则不断循环播放着韩国女团的性感热舞。在此间候诊休息的男性患者们，无不将目光放在上面。
02
等检查结果出来后，启阳君第三次进入8号诊室，坐在杨主任对面。
“有点炎症，左侧的精索静脉曲张。”杨主任告知启阳君检查结果。
“什么意思？”启阳君呈懵懂状。
“这个（左侧精索静脉曲张）主要是影响睾丸，随着时间，慢慢睾丸的功能消退，甚至会丧失，主要是它生精功能，产生性激素。目前不知道你有没有受到影响。”杨主任解释。
“你的意思如果严重的话……”
“会导致不育。”杨主任加重音调，“现在有没有影响你不知道，它如果如此发展下去会影响，你听明白吧？”
杨主任手里的笔在办公桌玻璃下面的生殖器官示意图上指指点点，为启阳君详细的解释左侧精索静脉曲张如何会影响睾丸，并导致不育。
接下来，杨主任将谈话又转回到启阳君此行的主要目的——包皮手术上来。在他的描述里，600元的包皮环切手术因为“出血多、术后处理非常麻烦”，“现在我们不做了”。
“现在都做微创的了。微创最便宜就是激光，1000元，一般像我今天做这么多包皮，最少也是做1000元，看每个人的经济条件。你想做好一点就做好一点，不想做好的就做这个，看个人自愿。”杨主任介绍。
“至于精索静脉曲张问题，我给你的建议是查个精子，如果精子没问题就先别管它，如果精子有问题你就得及时解决。”
杨主任的笔又开始在那张图上指点，为启阳君再次讲解左侧精索静脉曲张可能会带来的严重后果——睾丸坏死，无法生成精子，不育。
这时，启阳君开始表现出慌张、懵逼的状态……
为了探究真相，启阳君还是决定接受他的建议，去做精液检查。（此处省略500字）
03
结果出来了。
第四次进入8号诊室，还没坐下，杨主任就说，“你的朋友不是要来听吗？他要来听就叫他来听，不要在外面看来看去。”
在启阳君赶紧敷衍过去后，进入正题。
“非常严重，（精子）成活率非常低。”杨主任拉长声调说，“你说你来专业医院看是不是因祸得福？否则的话你今天能知道这些吗？”
看启阳君还有疑虑，杨主任从办公桌左侧拿出一本比《现代汉语词典》还大的《实用男科学》，熟练地直接掀开一处，就是有关“精索静脉曲张”病症及影响的页面，有几处的字句已经被划了线。
比《现代汉语词典》还大的《实用男科学》
把书上的相关段落逐字给启阳君讲解过后，杨主任又继续耐心地为启阳君进一步讲解那份页眉上写有“清华同方精子分析系统MX7.5版本”的《精子自动分析报告单》。
如此5分钟过去，看启阳君仍将信将疑，杨主任起身去办公柜里拿来两份档案。
两份档案里分别装的是曾在北京曙光医院就诊的两位患者病例信息，包括病历本和诸多检查结果单。当然，也都有一份《精子自动分析报告单》。
杨主任分别把两人的病例本和报告单放到启阳君面前，一一比对着两人与启阳君的检查结果。
“这个23岁，看看他的……正常的（精子）一个没有……你比他稍强一点点……也是过来做包皮的。”
“他26岁……已经影响他性功能了。”
坐在杨主任对面的启阳君，说话开始断断续续，不停用手扶额头，身体靠向椅背，甚至用手摸了摸镜片后面的眼角。
“这个要做什么什么手术？”启阳君终于问到。
“其实解决这个也很简单……”杨主任说话的语调变得轻松起来。
按照他的描述，北京曙光医院由于是男性专科医院，做过大量的此类手术，专业，快速，上手术台50分钟就可以搞定。相反三甲医院的大夫们，不仅做不了他们如此精细的手术，还要住院待上三五天。
随后，杨主任贴心地告诉启阳君，还可以做假的住院单，让启阳君回老家可以通过“新农合”报销部分费用。
“做手术要做什么准备吗？”启阳君问。
“不用做准备。”杨医生摇头。
“可以治愈吗？”
“治愈……基本上就没问题了。”
“那启阳君按照现在的情况，就还是要不了孩子？”
“没有精子……现在就是不育，你就要不上孩子，这个指标。”杨主任按照各个指标给启阳君算了一遍。
对于费用，杨主任表示五千多元。由于之前多位患者反映，做手术中途会加钱。最后，既没做包皮手术，更没接受针对“左侧精索静脉曲张”手术的启阳君，让杨主任既生气又无奈。
不过他还是主动留给启阳君电话，并嘱咐病不能拖，想好了就赶快治。
04
10月26日上午，启阳君来到国家卫计委直属的三甲医院——中日友好医院，挂了知名专家李医师的号。
把在北京曙光医院的病历本、检查单等交给李医生，并说明了昨天杨圣吉的诊断结论后，李医师为启阳君做了检查。
“没事儿……它可能忽悠你呢。”李医师说。
“那左侧精索静脉曲张没有吗？”启阳君问。
“没有，我摸上去没有。”李医师回答。
而左侧精索静脉曲张，正是北京曙光医院医生杨主任将启阳君诊断为不育的病因。
那几张北京曙光医院得出的检查单，李医师表示“有时候是故意的”。
“他就是为了说你一大堆问题，让你花钱嘛。”李医师说，“怎么邪乎怎么说。”
05
10月25日下午，走出北京曙光医院，启阳君和同事又遇到了两个刚从医院看病出来的患者。
范晨还不满18岁，因为听说去公立医院要有成人陪同，他从一个名叫“男性私人医生”的APP上看到曙光医院的广告，确认了不需成人陪同就可就医后，他在10月23日来到医院。
检查，诊断为前列腺炎，做包皮手术，花了1400多元。
10月24日，范晨到医院换药，被要求买一个疗程治疗前列腺炎的药，3000多。范晨不想买，最后还是买了1000多元的药。
10月25日，他又来医院换药，被告知手术后下体有红肿，需要红光治疗。交了947元，躺在红光下照了15分钟后，范晨走出医院。
未成年的范晨在北京做家电维修工作，一个月收入3000元左右。而这三天，已经花光了他一个多月的工资。
武山今年23岁，妻子已怀有身孕。初中毕业后外出打工的他，看着比同龄人老很多。
他描述的经历和启阳君刚刚的体验差不多。
因为有包皮过长和早泄的问题，武山在百度搜索相关后，结果页排在第一位的是北京曙光医院的广告。了解到曙光医院已经开业十几年后，武山放下戒备心，过来就医。
包皮手术，1000多元。打了一针治疗早泄的药，2000元。
随后的检查中，武山也被告知精子质量不行，需要治疗。又用仪器接受治疗后，2000元。
因手术的疼痛缓缓走出医院的他，一共花了8000多元，是他两个月的工资。
在启阳君告诉他们可以去三甲医院就医的时候，范晨和武山都表现出了茫然的神色。他们不知道三甲医院为何物，武山甚至发问：“三甲医院也在北京吗？”
而在启阳君进到北京曙光医院二楼候诊区时，里面坐着两个年轻人，一看，就和范晨、武山很像。
06
10月26日，启阳路4号拨打12320卫生热线，实名举报北京曙光医院医生杨圣吉将他人病例信息出示给其他人看。
电话那头的工作人员援引《医疗机构病例管理规定》第四章中的一条规定答复：“除为患者提供诊疗服务的医务人员，以及经卫生计生行政部门的管理部门或者是医疗机构授权的负责病历管理、医疗管理的部门或者人员外，其他任何机构和个人不得擅自查阅患者的病历。”
这意味着，曙光医院杨主任的行为已经违规。
在凤凰网财经启阳路4号发出《百度难舍莆田|小伙手术台被要求加钱谁将是下一个魏则西？》（文末点击看文章跳转链接）的报道后，多位在北京长虹医院就诊过的患者向启阳路4号控诉有类似的治疗经历。
与多位患者聊完后，启阳路4号发现，莆田系医院已然有了一套标准的“诊疗体系”：
在百度等平台投放大量广告
主动热情地线上咨询服务
就诊后不管看什么病先做个检查
检查结果出来后说病情有点严重啊
比如前列腺炎、左侧精索静脉曲张、可能导致不育……
接下来，只是来做个包皮手术、看下阳痿早泄的小王、小李、同事们，就会一脸懵逼、大脑空白，乖乖地听医生的建议，走上手术台。
而手术做到一半，他们很可能又被告知，你的前列腺管严重堵塞啦，不做手术后果很严重啊，可能导致不育啊……
当为了传宗接待点头答应后，患者只能交钱，手术继续。
这样，本来只是奔着花1000块钱做个包皮手术的小王、小李、同事们，最后带着对不育的恐惧，花了1万、5万、7万。而这些钱，还是临时刷信用卡、从支付宝、微信借出来，甚至许多人因此留下了心理阴影。
许多人不清楚三甲医院，当然也不知道百度和“莆田系”医院的种种事件。
魏则西已经逝去，或许“魏则西”不曾离开。
为保护当事人隐私，文中范晨、武山均系化名
……
注：本文是启阳路4号（ID：qiyanglu4hao）原创。未经授权，禁止转载。为方便交流，交流、转载，请加小编微信：fhwcaijing，爆料财经线索，交流行业干货，联系邮箱：pengbin@ifeng.com~
—End—
欢迎扫码关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