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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记者 陈晶晶 北京报道
“低保费、宽门槛”，被冠上“惠民”标签的特重大疾病补充医疗险，在2020年突然遍地开花，迅速席卷健康险市场。
据《中国经营报(博客,微博)》记者不完全统计，截至目前，全国已有19个省54个地区119座城市落地，共推出了67款“惠民保”，参保人数超过2000万人，累收保费超10亿元。
业界将今年称为“惠民险元年”，销售火爆堪比4年前“百万医疗险”问世时的场面。无须体检、不限年龄、不限职业、不足百元，低投入、高保障的“反常”，让各地公众对于惠民保的讨论热度攀升。
风靡19省
今年以来，由各地政府或医保局推动，各大保险公司参与承保的“惠民保”迅速席卷全国，平均每3天落地一座城市，高峰时4个地方同日上线“惠民保”。
所谓“惠民保”，是指在社会医疗保险的基础上推出的一种由“政府主导或指导、商保承办、自愿参保”的重特大疾病补充医疗保险。其赔付范围主要集中在两个方面：一是由医保和大病保险报销后的个人自付部分，即在医保住院报销和大病报销的基础之上再做报销的产品。二是保障一些重大疾病的特效药费用。2015年6月1日推出的深圳市重特大疾病补充医疗保险是我国第一款“惠民保”产品。
记者注意到，目前各地推出的“惠民保”产品通常几十元不等，价格远低于其他商业健康险产品。各地“惠民保”的产品差异不大，主要总结为“三高一低”，保额高、免赔额高和报销比例高，投保门槛低。
例如福州的“福惠保”保费每年68元，最高250万元的医疗保障。东莞的“东莞市民保”每年69元，获得最高300万元的保障额度，其中社保内医疗费用最高150万元，特定药品医疗费用最高150万元。
实际上，只要参加了医保，就可以参加当地的“惠民保”，没有年龄限制，没有职业限制，很多地区还可以用医保的个人账户缴费。参保“杭州市民保”60岁以上的老人占比达到24.7%，年龄最大的已是106岁高龄，超过1万名80岁以上的老人参保，过去被普通商业保险拒之门外的老年人，如今也被纳入保障范围之内。
同时，在健康告知要求上各地也有所不同，整体来说非常宽松，成都“惠蓉保”明确说明，无须健康告知，有既往症的群体也可以带病投保。凭借低价高保额和政府出来站台“背书”，“惠民保”迅速成为覆盖下沉市场、连接商业保险和医保的新型产品。
业内人士表示，“惠民保”能够迅速成为爆款，最直接的推动因素是价格低，每个人都能买得起，不限制年龄，几杯奶茶的钱，就能让消费者获得百万元甚至百万元以上的保险保障。
赔钱项目？
火爆背后，质疑热度也在上升：支撑各大保险公司踊跃承保、各地政府背书的底层逻辑到底是什么？
目前，“惠民保”参保群体不断扩大，仅成都一地就有超过300万名市民参与投保，北京“京惠保”上线一个星期，参保人数突破了50万人，对下沉市场的健康险迅速普及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专业人士预测，如果“惠民保”整体运行状况良好，可以覆盖3亿～5亿国内人口，以100元/人的年保费测算，能对应300亿元～500亿元的市场规模，为保险公司保费收入能带来新的增长点。
例如成都“惠蓉保”301.79万人承保，按照每人缴纳59元计算，保费收入为1.78亿元。据成都“惠蓉保”发布的7月理赔简报，截至8月3日，共收到理赔申请资料1323件，其中只有31件理赔申请达到理赔标准，预计赔付金额23.36万元。也就是说，理赔率仅2.3%，剩下的1亿多元属于保险公司净赚利润，承保利润非常可观。
不过，受访的业内人士一致反对上述说法，并表示：“最初1个月的理赔数据样本不够，实际意义并不大。‘惠民保’并非暴利，而是大概率亏损的项目。保险公司承保‘惠民保’主要坚持‘保本微利’原则，有些甚至愿意承担‘平本微亏’。”
颇值得一提的是，一位保险公司内部精算人士透露称，分散赔付风险的再保险公司普遍不看好“惠民保”，再保险公司并不愿意进行再保，大部分“惠民保”最后由保险公司自留，自己兜底。
“由于各地医疗数据与保险数据的开放程度十分有限，对于产品保障内容、差异化设计产品形态、定价准确性等各个方面实际都存在较大限制。因此，部分‘惠民保’的‘一城一策’定制成分并不大。同时，没有有效的医疗费用控制手段和风险分散机制，保险公司在做‘惠民保’产品上面，更多的是追随这个趋势，盲目跟风而已。”上述精算人士进一步表示。
实际上，推出“惠民保”的城市中，不同地方的投保率参差不齐，有的城市投保人数超百万人，覆盖率超半数人口，有的未超10%，甚至还有的1%都不到，整体参保率不够理想，
南开大学卫生经济与医疗保障研究中心主任朱铭来公开表示，“惠民保”未来能否成功取决于参保人群数量是否能形成有效的风险分散机制。一般认为参保人群覆盖率在70%～80%，才能有效分散风险。
商业逐利，为何险企逆向而行？
一家参与“惠民保”项目的保险公司产品负责人称：“保险公司参与政府主导的‘惠民保’项目初衷，是用来获客，并不是为了盈利。相比赚钱，保险公司更加看重的是做二次转化销售，参与政府主导或指导的项目，实际更大程度上能够提升消费者对保险公司的信任。一旦通过销售、理赔等一系列服务过程与消费者建立良性互动关系，后期保险公司再推出其他新的保险产品，消费者更容易接受。而且事实证明，‘惠民保’的确是一个新的客户流量入口，不仅可变现于保险公司产品的升级转化，还能变现在各种健康场景的转化。”
瑞士再保险研究院发布的《助力“健康中国”2030——聚焦中国财产险公司短期健康险发展》研究报告也称，“惠民保”一方面有助于保险公司迅速获客，通过微利业务低成本开拓新的市场，另一方面也有助于保险公司建立同当地政府以及医保的关系，提高在当地市场的占有率和渗透率，通过参与政府项目获取多维度数据、提升风控能力，以进一步升级现有产品、完善方案，实现整体健康险业务和其他险种的壮大。
对于地方政府积极推动的原因，上述业内人士分析称，“惠民保”属于补充医疗保险这一层的新兴产品，介于医保和商保之间，不分人群，定价保险责任一致。参与推动惠民保险，一方面能落地国家关于深化医疗保障体制改革的创新尝试；另一方面，可以缓解医保保基本、广覆盖责任之外因病致贫的问题，以商业化的手段实现医疗保障升级，减轻基本医疗支付压力，能够提升居民对于社保和商保的认知。
“惠民”落地难
既然保险公司目的在于获客，那么“惠民保”的“普惠”驱动力何在？消费者的获得感如何？
“真相就是，只有极少数投保人才有机会享受到这种保障。惠民保本质上就是重特大病补充医疗保险，其赔付住院责任的前提是必须按照社保先赔付。目前大部分惠民保在社保内自付部分的免赔额为2万元，而住院费用报销比例基本都在90%左右，所以，‘惠民保’已经排除了绝大多数普通疾病的住院报销，只有参保人员真正遇到重大病时，花费十几万、几十万元才能用到。”多位业内人士一致认为。
例如，按照成都“惠蓉保”赔付实例，易先生因“腹主动脉瘤”住院治疗，住院13天，总共发生医疗费用为30.77万元。其中医疗保险报销20.55万元，个人负担医疗费用约10.22万元（医保目录内自付83016.6元+医保目录外自费19217.37元），出院后易先生提交理赔申请。最后，易先生共收到成都“惠蓉保”报销金额为4.72万余元，即（83016.6-20000）×75%＝47262.45元。
“我认为，目前一些保险公司设计的惠民保并没有从消费者真正适用和获得感的角度出发，不保既往症，理赔门槛高，真正能赔到实处的范围有待验证。”一家参与“惠民保”项目的产品负责人表示。
“首先，大多数‘惠民保’的特效药保障，高发病种的覆盖并不高。在保险公司公布的理赔数据中，癌症中风险最大的是甲状腺癌，其次是乳腺癌、肺癌、宫颈癌等。而在一些‘惠民保’的特药保障中，只涵盖了其中一项或两项，其他高发的癌症特效药保障欠缺。其次，带病投保是‘惠民保’的重要卖点之一，但带病投保的实用性可能也不完美。有些已有的病症，‘惠民保’也是不赔偿的，例如理赔概率较高的癌症、心脑血管疾病等，‘惠民保’将该部分病人阻挡在理赔门槛外。”上述项目负责人进一步说道。
此前，南京市智慧医疗商保项目负责人常博公开向媒体介绍“南京惠民保”称，截至2019年11月底，“南京惠民保”的受益面为千分之二左右，也就是说每千人里面有两个人获赔。从官方发布的理赔原因来看，恶性肿瘤是首要因素，占比达到了七成。收到的理赔案例中，有76%是没有达到2万元的免赔线。“南京惠民保”赔付了700多件，总体的理赔金额为600多万元，最高赔付个案是11.84万元。
（编辑：郑利鹏校对：颜京宁）
